01

为什么抑郁症复发让患者绝望

我们知道，抑郁症的复发性，增大治疗难度。心理治疗的重要疗效因素是希望感——患者感到有改善的希望。但复发打击患者的希望感。特别是复发的可能性始终存在，无法根除。患者经历抑郁症复发的折磨，感到一辈子都需要与抑郁症作斗争，无望感强烈。

      相比感冒，也是病好了又可能感冒，为什么我们不会对再次得感冒绝望？论难受程度，发热、鼻塞、乏力等感冒症状，也让人很难受。

论病程长短，感冒一般持续1周左右；抑郁症发作，药物治疗+心理治疗，一般3-4月可以缓解。抑郁症虽病程更长，但也可以缓解。为何抑郁症的复发会增加患者无望感，而感冒不至于？

我觉得这种对比差异，反映了人的情感属性占据“人性”的核心地位。情感的生命之火生生不息，人便有生之意愿；情感的生命之火冷却，生之意愿便寂灭。

心理疾病虽不像刀割火烧的实际痛楚，但心理症状，如病毒般侵蚀我们的生命中枢——情感——让我们在感受上的痛楚，丝毫不亚于刀割火烧的实际痛楚。当身体生病，只有我们用到生病的身体部分时，才感到疾病对我们的影响，但其他身心功能依然正常作用，不致让我们产生绝望——即使有，也是作用情感而间接产生。

而心理疾病，情感是意识的背景，只要我们意识清醒，侵蚀情感的心理症状，融合在正常心理中，就会让我们感到“整个人”被影响。因为心理症状和正常心理融合，如果没有觉察，将心理症状从正常心理中剥离出来，我们被心理症状影响而得出的歪曲看法和感受，容易当作正常心理的看法和感受，当成事实对待。

抑郁症“认知三联征”的典型症状是对自己、世界、未来的负面看法：糟糕差劲的自己；无意义的世界；绝望的未来。

没得抑郁症的人，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差劲，觉得活着没意思，对未来悲观，但终会调整过来，继续投入生活。而抑郁症的病理性思维，容易混淆在偶尔出现的正常负面想法中，直至融入患者正常想法，难以区分。

这个过程有些像我们睡觉时，由清醒进入梦境：清醒时的意识，和梦境中的意识，没有明显分界线，我们在梦境中，通常分不清自己已入梦境。因为分不清，梦中的自己，把梦境当现实；因为分不清，抑郁症的病理性思维，把症状当事实。

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，“糟糕差劲的自己、无意义的世界、绝望的未来”不是症状，而是体验上的地狱般现实。当历经艰辛爬出地狱，复发便是再次跌入地狱。

心理学中有个“习得性无助”概念：个体在面临不可控情境时，形成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改变事情结果的不可控想法，从而导致放弃努力的心态。“习得性无助”的行为链是：不可控情境——不可控想法——放弃努力。复发情境，易让抑郁症患者产生“复发不可控”的想法，从而放弃努力。

02

如何用“抑郁症慢病管理”降低复发

有效的治疗观，不是盲目乐观的“心灵鸡汤”，而是需要承认：复发存在不可控部分。虽然如此，“现实乐观”的治疗态度仍是有益的：抑郁症虽然存在复发可能，仍然存在可控部分，可以降低复发风险。这是我想说的抑郁症慢病管理。

像高血压、糖尿病这类慢性身体疾病，目前的医疗也无法根治，靠慢病管理。以高血压为例，高血压导致的心脑血管疾病，比如脑溢血，致死率或致瘫率都很高。因此，高血压患者需要长期服用降压药，并注意饮食、情绪管理，养成健康生活方式的管理，以防治高血压。

虽然高血压的风险始终存在，但控制了血压，也可以日常生活和享乐。虽有受限，比如高脂肪类食物不宜尝试，但不妨碍绝大部分生活。

抑郁症的慢病管理，如同高血压：虽然无法永绝后患，仍可通过平时规律作息、运动、社交等有益心理健康的生活方式，预防复发。就像身体锻炼可以提高免疫力，预防疾病一样，健康生活方式能够提高心理免疫力。此外，特别推荐正念练习。

前文说过，心理症状与正常心理的融合，让我们难以将心理症状从正常心理中剥离出来，把歪曲的想法和感受当事实。持续的正念练习，能够帮助我们提高自我觉察，对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保持反思，有助识别抑郁症的病理性思维。对病理性思维的觉察，即有很大的治疗作用。

要注意的是，突然的变故，是诱发抑郁症的重要病因。人生无常，通过抑郁症的慢病管理，多年没有复发的抑郁症，可能也无法完全抵御离婚、丧偶、父母去世、失业等重大人生变故，导致的抑郁症复发。但这不代表一直的努力无效。每一次抑郁症复发，不是证明抑郁症不可控，恰是增加可控的部分：查漏补缺，提示哪些方面可以进一步改善，提高预防。